成吉思汗建國后,中亞畏兀兒首領亦都護首先歸附。畏兀兒就是今天新疆維吾爾族的祖先,當時生活在以哈剌和州(今新疆吐魯番)和別失八里(今新疆吉木薩爾)為中心的地區,哈剌和州便是盛產葡萄酒的地方。后來蒙古西征,征服了中亞的大片地區。隨從西征的耶律楚材,在河中(阿母河和錫爾河之間,以布哈拉和撒馬爾罕為中心的地區,今屬烏茲別克)等地經常喝到葡萄酒,如“花開杷欖芙渠淡,酒泛葡萄琥珀濃”;“葡萄架底葡萄酒,杷欖花前把欖仁”;“寂寞河中府,連甍及萬家。葡萄親釀酒,杷欖看開花。”(《湛然居士文集》卷五和卷六)。因此,在蒙古宮廷中,便有來自中亞的葡萄酒,并得到了貴族的青睞。歐洲傳教士魯不魯乞在蒙哥汗的宮廷中看到過葡萄酒。葡萄牙人加賓尼受教皇英諾森四世的委托,出使蒙古,公元1246年,他在定宗貴由的金帳里,也飲到過葡萄酒。南宋使臣到草原時,“又兩次金帳中送葡萄酒,盛以玻璃瓶,一瓶可得十余小盞,其色如南方柿漆,味甚甜。聞多飲亦醉,但無緣多飲耳;鼗貒晛”。(彭大雅、徐霆:《黑韃事略》)南宋使臣特別記載葡萄酒,是因為當時江淮以南并無此物。所謂“回回國”,指的是原來在河中地區的花刺子模國,西征時已為蒙古所滅,此處沿襲舊稱。忽必烈率大軍入主中原,建都北京,就向京城內外的酒家索取葡萄酒。據《元典章》所載:“大都酒使司于葡萄酒三十分取一,至元十年抽分酒戶,白英十分取一。”可以看出,元初北京酒戶就已經大量生產葡萄酒了。 大約在金、元之際,山西也開始生產葡萄酒。山西安邑“多蒲桃,而人不知有釀酒法”。金貞年間(公元1213—公元1216年),“一民家避寇自山中歸,見竹器所貯蒲桃在空盎上者,枝蒂已干,而汁留盎中,薰然有酒氣。飲之,良酒也。蓋久而腐敗,自然成酒耳。不傳之秘,一朝而發之。”(元好問《蒲萄酒賦》,《元好問全集》卷一)此后,安邑便以產葡萄酒聞名于世。蒙古統治北方農業區后,安邑葡萄酒便成了貢品。據《元史》卷四《世祖紀一》記載,元世祖中統二年(公元1261年)六月,“敕平陽路安邑縣蒲萄酒自今毋貢”?梢姶饲耙恢边M貢。事實上,“毋貢”的命令并未真正實行。據《元史》卷19《成宗紀二》記載,成宗元貞二年(公元1296)三月,“罷太原、平陽路釀進蒲萄酒,其蒲萄園民恃為業者,皆還之”。說明山西在中統二年以后仍然進貢葡萄酒,而且生產葡萄酒的地區已不限于平陽安邑,至少還有太原。此后是否仍作為貢品,則是不清楚的。元代中期宮廷飲食著作《飲膳正要》中記載:“葡萄酒益氣調中,耐氣強志。酒有數等,有西番者,有哈刺火者,有平陽、太原者,其味都不及哈刺火者田地酒最佳。”“西番”泛指西部各民族聚居地區,難以確定其準確的地方?梢哉J為,元代葡萄酒的主要產地應是哈刺和山西的平陽、太原。值得注意的是,元代的揚州也出產優質葡萄酒,名列江南同類之首。如“揚州酒美天下無,小糟夜走蒲萄珠。金盤露滑碎白玉,銀甕水暖浮其酥。”(薩都拉《蒲萄酒美、鰣魚味肥,賦蒲萄歌》) 進入元代,葡萄酒與馬奶酒并列為宮廷的主要用酒。南宋小皇帝一行到大都,忽必烈連續設宴款待,“第四排宴在廣寒,葡萄酒釅色如丹。”(汪元量《湖州歌九十八首》,《增訂湖山類稿》卷二)上都大宴會,“諸王舞蹈千官賀,高捧蒲萄壽兩宮”。(薩都刺《上京雜詠》,《雁門集》卷六)“諸王駙馬咸稱壽,滿酌葡萄飲玉鐘。”(朱有《元宮詞》,《遼金元宮詞》)皇帝賞賜臣屬,常用葡萄酒。如至元十一年(公元1274年),塔出攻宋有功,忽必烈特“賜蒲萄酒二壺”。左丞相史天澤率大軍攻宋,途中生病,忽必烈“遣侍臣賜以葡萄酒”。南宋小皇帝一行到大都后,“御廚請給蒲萄酒”;因而當“客中忽忽又重陽”之時,能“滿酌葡萄當菊觴。”(汪元量《湖州歌九十八首》,《增訂湖山類稿》卷二)因此,宮廷中對葡萄酒的需求量是很大的。元代后期曾在朝廷中任職的楊說:“尚醞蒲萄酒,有至元、大德間所進者尚存。”(《山居新話》)至元、大德相當于13世紀后半期14世紀初,尚醞即大都尚醞局,“掌醞造諸王、百宮酒醴”?芍嗅j局中收藏不少貯存期長達半個世紀甚至更久的地方上進貢的葡萄酒。 葡萄酒還在民間公開發售。據《元典章》記載,大都地區“自戊午年至至元五年,每葡萄酒一十斤數勾抽分一斤”;“乃至六年、七年,定立課額,葡萄酒漿止是三十分取一。”“戊午年”是蒙哥汗八年,即公元1258年;至元五年是公元1268年,也就是說,至遲在戊午年起,葡萄酒已在大都民間公開發售。大都地區出產葡萄,民間發售的葡萄酒,很有可能是本地產的。有元一代,葡萄酒深入千家萬戶之中,成為人們設宴聚會、迎賓饋禮以及日常品飲中不可缺置的飲料。許有壬《和明初蒲萄酒韻》詩云:“漢家西域一朝開,萬斛珠璣作酒材。真味不知辭曲蘗,歷年無敗冠尊。殊方尤物宜充賦,何處春江更潑醅。”程端禮《代諸生壽王豈巖》詩云:“千觥酒馨葡萄綠,萬朵燈敷菡萏紅。”薩都拉《傷思曲哀燕將軍》詩云:“宮棉袍,氈帳高,將軍夜酌涼葡萄。葡萄力重醉不醒,美人猶在珊瑚枕。”這些詩詠,把元人崇尚葡萄酒的歷史景象生動地描繪出來。 需要說明的是,元代釀造葡萄酒的辦法與前代不同。以前中原地區釀造葡萄酒,用的是糧食和葡萄混釀的辦法,元代則是把葡萄搗碎入甕,利用葡萄皮上帶著的天然酵母菌,自然發醇成葡萄酒。如哈剌和州釀造葡萄酒的方法是:“醞之時,取葡萄帶青者。其醞也,在三、五間磚石?砌干凈地上,作瓷瓦缺嵌入地中,欲其低凹以聚。其甕可容數石者。然后取青葡萄,不以數計,堆積如山,鋪開,用人以足揉踐之使平,卻以大木壓之,覆以羊皮并氈毯之類。欲其重厚,別無曲藥。壓后出閉其門,十日半月后窺見原壓低下,此其驗也。方入室,眾力下氈木,搬開而觀,則酒已盈甕矣。”(《析津志輯佚·物產·異地產貢》)這種方法后來在中原等地普遍采用。元代中期,詩人周權寫了一首名為《葡萄酒》的詩,描繪的就是這種釀造方法:“累累千斛晝夜舂,列甕滿浸秋泉紅。數宵醞月清光轉,濃腴芳髓蒸霞暖。酒成快瀉宮壺香,春風吹凍玻璃光。甘逾瑞露濃欺乳,曲生風味難通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