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交織的情,那相握的手,使我震驚,手的言語竟是如此豐富。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母親那雙同樣寫滿艱辛的手,默默蹉跎一生完成對子女、對家庭愛的傾訴。
今天,即使吃遍大江南北,依舊敵不過母親不再年輕麗嫩的手制出的獨樹一格,那鄉土食韻的純樸美味里沒有熊掌魚翅制成的昂貴食物,佳肴盛釀中也沒有山珍海味讓人吃后留連忘返的奢華,有的只是對家鄉菜的殷殷情思蘊含了對歲月、人物、情景的眷戀。
當無法躲藏地裸露在眼前的那雙充滿生活氣息而又不乏精神所求的灰蒙蒙的手,開始默默的訴說著我最愛的娘酒做法時瞬間排山倒海般壓倒了我狂奔的浮躁……
從起始看到結束,于靜默中感應心靈的顫抖,情難自禁,遙遙想象當年的客家婦女是如何在惡劣環境中不畏勞苦制作的過程:如何用糯米自家釀造,怎樣先把糯米蒸熟,之后降至體溫,再與酒餅均勻混和放入酒缸發酵約10天,又是如何過濾后接入酒壇,用殼放于酒壇周圍煲,想象著當年酒壇口放一層大片的菜葉(如芥菜葉),在菜葉上放一碗水,直到酒變黃色后煲出的酒才能久置而不酸。想象著那是一雙雙怎樣寫滿客家女兒的手,想象著那一張張樸素的臉怎么還能笑得那般愉悅,那般燦爛,想象著人人稱贊清香的酒中是怎樣蘊涵著娘苦血汗,又怎會有如今感受到母親般的溫暖。
恍然,在急促的后工業文明喘息之間,邂逅了一屢故土的酒香,是什么人可以擠在高樓大廈間固守那份傳統的遺香,在莫名的祥和中沉淀,讓感覺從舌尖走向心靈———悠悠神似回到故土上,夕陽中暖暖的炊煙,圓型的木桌旁,圍坐著和睦懇切的一家人。勞作了一日的母親端來今天的晚餐,疲憊的微笑中洋溢著知足的感恩。那剛才從菜園里拔下的蔬菜和剛剛暖熱的酒,一如當年我那飽滿的青春……
在揭蓋的一瞬間,呼吸飄蕩在屋內的酒香,負載了太多的情感與人文,早已超越了酒本身與物質有關的一切,也許是客家人太多的滄桑才有如此溫暖人心的酒文化,也許是客家人太多的坎坷又讓我們遺失了酒中清香,我想拾她回來,在客家,在溫暖的“娘酒”中,在這一碗迷蒙的紅色娘酒中,能嗎?
能的,能的,怎會不能呢,那股婉約而含蓄的力量悄悄的涌動在喉嚨與心扉間,漸趨溫雅的過程中,我已分不清這是母親的撫慰還是酒精的啟動,一種潤物細無聲的美麗,沾衣未濕杏花雨般的情懷,感受著因她加熱后飲用才更有那份甜潤、醉人的暖意。
于是,在唇齒的余味蕩漾間暗自細品“農舍鄉情純,家家客盈門,美酒新溫處,樂醉一江春。”的韻味。于是,在夜色漸濃時,杯光斛影處,只是遙遙的,歌者如泣,對者如訴,飲者如思,投在每個邂逅者的臉上,一切漫漫的盡在不言中。果然,我醉了,醉倒在綿長悠遠不乏后勁的娘酒中,醉倒在肯定她美麗的同時,將讓我刻骨銘心里……